2008年12月5日星期五

林 行 止 專 欄 : 近半世人無此物 萬億生意待開拓

據露絲《不可一日無此物》(原名等見十一月十 九日本欄)的說法,人的一生中有三年時 間消耗在廁所裏,這是從平均一天上廁八次推算出來的;在有陰溝有「抽水馬桶」的先進國家,上廁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可是,世上有四成左右人口約二十 六億人(包括九億八千萬名兒童)無廁可上,他們要大小便,只能就地解決,對於長居現代化城市的人很難想像這種情況,但事實確是如此。

就地 方便的大小便,不論其為「水廁」(架於水面的廁所)、旱廁(挖地洞的廁所)或蹲於道旁、田野、路軌解決(《不可一日無此物》的作者便因在非洲象牙海岸 一家餐廳上什麼都沒有─連廁紙、水喉以至地洞都闕如─的所謂「廁所」而興寫本書的念頭),均會造成污染及傳播疾病,聯合國的統計顯示去年每十五秒鐘便有一 兒童死於「水傳感染」(此為糞便傳染的委婉詞)的疾病,而世界每十宗疾病中有一宗因此而起……。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由於在毫無私隱可言的地方尤其是晚間 「就地方便」,還是數不勝數強姦事件的導火線。換句話說,無廁所不僅令女性失去安全感,而且帶來重大經濟損耗,因為因此引致的疾病令曠工曠課情況嚴重有損 生產力及消耗大量公共醫療資源。

廁所不足顯然是個關係全人類福祉的大問題,可惜和愛滋病、小兒麻痹或營養不良這類因為名流藝員積極投身介 入而引起廣泛注意甚至成為時髦話題不同,很少有知 名人士願意站出來談廁所短缺對人類禍害的影響,結果為落後地區人民興建符合衞生條件廁所這種極具迫切性的事,便得不到傳媒的關注和報道;即使今年是聯合國 定下的「世界公共衞生年」(International Year of Sanitation),希望藉此喚起世人對世上有近半人口「不能使用合衞生標準廁所」的注意,亦未見有明星歌星和「社會賢達」響應而傳媒興趣缺缺,月前 在澳門舉行的「世廁年會」亦少見報道。公開談論廁事仍是禁忌!

可是,「洗手間業」卻是未來的一門大生意。二十六億人「方便無廁」,以每戶 平均四人計,等於最低限度要興建六億間廁所才能滿足需要,雖然金融海嘯令華爾街 和大街(投資界和工商界)叫苦連天,復元需時,但要令全人類「方便有廁」,仍是聯合國以至以造福發展中國家人民為志業者的標的,這等於說推動這方面的工作 速度將減緩卻不會中斷。六億間廁所,即使只有最起碼的設備(坐或蹲廁及洗手盆),便已是值一萬億美元以上大生意;而興建以億計廁所,肯定會帶動經濟增長、 創造就業進而令以百萬計貧民脫窮。聯合國衞生組織(WHO)有關研究顯示,用於與廁所有關的投資,每投入一元經濟便可產生九元的效益,因為與建廁同時進行 的必須是提供乾淨用水及修建處理排洩物的陰溝。

在二十六億無廁人口中,印度幾佔四分之一。印度人傳統上沒有上廁所這回事,就地方便至今仍 被大多數人視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印度人這種不乾不淨的陋習,連 聖雄甘地亦看不過眼,他知道非革新印度難以進入現代社會,因此大聲疾呼「公共衞生比獨立還重要」,把上廁提升至國家大事的層次,可是仍起不了半點作用。

去 過印度的人,都見識過居無廁的印度人在市中心大街小巷隨地大小便的盛況,令印度穢氣沖天和成為傳染病溫床;為了清理排泄物,沒有抽水馬桶的印度家庭、鐵 路公司、軍營和地方政府,一共僱用(露絲用 owned 這個字,說明主人與奴隸的關係仍存在於印度社會)一百二十餘萬清道夫其實應為清糞人(scavengers,印度稱為 champaben),他們的工作是撿拾遺留在地面、鐵軌和清除住宅及軍營廁所裏的糞便,而這些所謂廁所(latrine),通常是擺在平地上二塊磚頭的 蹲廁(旱廁)……。令人吃驚不已的是,清糞人來自社會最低層的賤民(untouchable),男女都有,他們大都沒有工具,赤手清理排泄物,從地上撿起 後把之放入桶裏,然後手挽或頂在頭上送往肥料站,換取少得接近零的金錢報酬;由於用手而當局並沒有提供清水供他們清潔,因此臭不可擋,他們遂成為賤民中之 最賤者(outcast);賤民亦分階級,普通賤民是不與最賤者接觸的。令人不勝駭異的是,印度國會於一九九三年通過《禁止僱用赤手撿拾糞便及建造旱廁 法》,違者可被罰款或判刑。可是,這純粹是紙上作業,清糞人仍是一支上百萬人的大軍,這種情況,和賤民在法律上(憲法第十七款)從一九四九年已不存在一 樣,在立法後六十多年,賤民的人數,據《國家地理雜誌》的資料,仍達一億六千餘萬!

奇怪的是,廁所在印度雖屬稀有物品,據新聞評論網站《亞洲哨兵》(www.asiasentinel.com)○ 七年八月二十日一篇題為〈印度的廁所羅浮宮〉特寫,印度卻有世界知名的「廁學專家」,新德里且有世上獨一無二的「廁所博物館」(Sulabh International Museum of Toilets);不過,露絲的書(頁六十六)指莫斯科亦有一個「俄羅斯廁所博物館」(Russian Toilet Museum),即使規模遠遜,博物館的格局尚存,因此印度的不可稱「唯一」。無論為何,於一九九二年開張的印度館,對世界廁所的演進、科技如何走進廁所 等,介紹極詳,且展示的廁所之多樣化,亦教人歎為觀止─展品中有若干筆者在「古今中外PP瑣談」中提及的「名廁」如「太陽王」路易十四接見大臣時所坐的置 於皇座下的「馬桶」,雖為複製物亦大增此博物館之可參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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