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拔士的新作,以史丹福園區為背景,故事藉三藩市灣區一場地震展開。史丹福大學古巴 裔美籍經濟系學生、網球好手雷蒙因 Home Depot 在地震過後大幅提高手電筒價格,令他十分反感,為了抗議這種趁火打劫奸商行徑,他計劃組織一次校園抗議行動;哪知 Home Depot 為學校重要捐款者,因而引起教務長兼經濟學教授露芙介入,拉開了一次從校園及課餘活動以至實際生活結合經濟學理論的教育之旅。非常明顯,通過這次寓教育於 講解、閑聊的學習過程,雷蒙深為新古典主義經濟學「洗腦」,他對周遭事物的看法,前後判若二人。
和香港小巴在天災時提高車資一樣,在地震 後提高因停電而需求激增的手電筒售價,亦是不道德卻不能不接受的行為。在聖經時代,有人上門求助借錢時,他若不是 為了揮霍或作其他與生活沒有密切關係的用途,而是貧病、缺糧或遭逢其他不幸,有錢人因而不可佔他的便宜,這便是「古時候」無息貸款的由來─收取在厄運之中 的人的利息,等於乘人之危賺錢,為道德大多數所不齒─這種道德基礎,是先進國家都有醫療保險的根源,因為求醫者已屬不幸,有急病者更值得同情,若醫生直接 收取費用遑論高昂費用,同樣有賺取病人金錢甚且被視為「趁你病攞你命」的不道德行為;然而醫生出賣勞力,賺取費用理所當然(其收費高下則由市場決定),其 欲避免受「不道德」的指責,由中介人收費似是唯一可行途徑,醫療保險制度之設,醫生和醫院的費用由保險公司支付,好像醫生、醫院與病人中間有度絕緣體,如 此設計固然令不論經濟條件的病人都能獲得醫治,而醫生亦免去直接向病人收取費用的尷尬。
同樣道理,在天災中商店提高熱門商品價格,亦本供 應定律之義,並不涉及道德或不道德問題,如果他們仍遭白眼,對商人(或司機)不公平,因此,天災人禍出現 時由政府向災民提供援助,似勝於以行政命令不准有關公司或個人(如的士和小巴司機以至 Home Depot)要求較高收費。
對於分工及 國際貿易在經濟發展上的作用,羅拔士假露芙之口,重述鉛筆製造的工序(羅拔士為此專程參觀了鉛筆製造廠),而其所據為美國通俗經濟學作者里德 (L. Read, 1898-1983)一九五八年發表的長文、後以小冊子形式刊行並成為暢銷書的《鉛筆自述》(I, Pencil;佛利民撰「前言」、佐治.梅遜大學經濟系主任 Donald. J. Boudreaux 寫「跋」),這是里德有感於阿當.史密斯在《原富》中以製針說明分工重要的「故事」而寫成。史密斯的針廠,人所共知,它顯示了分工合作是提高生產力的不二 途徑,這節文字,楊懷康仿嚴復體譯得最傳神:「使以一人為之,採礦煉鐵、製成鐵桿、打造為鐵絲,再又拉、截、挫、銳、磋、鑽成針,窮其一年之功,或得一針 也。」(見九月十一日《壹週刊》「無定向風」)。《鉛筆自述》便沿此思路鋪陳成文。原來鉛筆所用材料,來自斯里蘭卡、墨西哥、中國和巴西,而和造針一樣, 一個熟練工人「窮其一年之功,或得一鉛筆」,但分工合作便能大量生產……。
有關市場決定產品的理論,說之者眾、知之者更多,一句話,店主 不可能自封為「雲吞大王」,客似雲來,其生意滔滔,是消費大眾有此共識,換句話說,「雲吞 (或其他商品)大王」是市場「賜予」,而市場的「賜予」是因為有關商店提供的貨物或服務消費者認為物超所值。在這本小說,羅拔士以野鴨定時去公園水池覓食 為例,說明並非管理人員的安排,而是海耶克所說的非外力推動而是有關各方為追求本身利益的自發秩序(spontaneous order);露芙在解釋這種自然現象,最終當然歸納至計劃經濟必然失敗上……。露芙崇尚自由,相信自發秩序,她甚且把大學管理者比擬為雨林的園丁。雨林 的園丁不可能憑一己所好做園藝,他只能東剪西砍,闢條可以行人的小徑,讓繁花茂木各自生長;管理大學亦應如是,如此才不會妨礙學術自由亦不致阻礙學生團體 的自由發展。
羅拔士試圖以淺白語言解釋種種經濟學基礎理論,讓未窺經濟學堂奧的讀者了解何以有的國家富裕有的則難脫窮籍,而致富之根本在 於人民受無形之手推動形成追求 對本身最有益的活動的「自發秩序」;那些不讓人民自由追求私利卻由少數計劃者為人民福祉作出規劃的社會,必會收到相反效果。
連這一本,羅 拔士寫了三本小說,不過他的寫作技巧有欠圓熟,許多對白、情節仍甚生硬,令人讀之不像天馬行空的小說,而更像導師對學生的「訓導」及導師和學 生就一些教科書中的疑義進行一問一答的析釋;由於這是小說,作者因此盡力避免長篇大論「說教」,可惜加插的一些生活小節讀起來並不自然。
無 論如何,對於希望從不必太費神翻閱小說而又所得益的讀者,這本書是可以一讀的。然而,值此次按危機引致世界金融海嘯令自由市場學說備受質疑之際,此書的 出版似不合時宜。在財富創造與累積上,資本主義經濟制度仍是可取的,但若不加管束,「自發秩序」可能不若海耶克想像中十全十美,投資銀行家在貪婪心驅使下 濫用自由釀成災難禍延全人類,便是一個令人警惕的例子!不過,政府對市場活動嚴密監管,等於實行「大政府」,這和以小政府為標的的市場經濟學說背馳。
《萬 物有價》數度提及香港,唯均無關宏旨,輕輕帶過;它唯一一處提及中國的,卻與現實有差距。在談及鉛筆製造時,它說中國鄉下人向城市遷移,他們的孩子第 一次進學,鉛筆的需求由是大增……。眾所周知,鄉下人入城對鉛筆需求不會增加,因為農村亦有學校而讀書一樣要用鉛筆! 羅拔士的經濟學小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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