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些 名 字 是 不 應 該 提 起 的 , 譬 如 秦 小 梨 , 特 別 在 挨 年 近 晚 的 時 節 。 它 喚 起 的 記 憶 甜 而 溫 馨 , 像 一 罐 私 製 的 橙 皮 果 醬 , 合 該 藏 在 廚 房 的 儲 物 櫃 裡 , 知 道 有 這 樣 的 物 事 就 算 數 , 無 端 端 不 要 打 開 來 惹 自 己 患 得 患 失 。 不 過 既 然 不 提 都 提 了 , 干 脆 翻 出 來 揚 揚 塵 也 好 , 當 歲 晚 大 掃 除 , 清 理 早 該 扔 進 垃 圾 桶 的 雜 物 吧 。
初 初 抵 達 三 藩 市 , 輕 易 不 肯 出 入 唐 人 街 , 嫌 逼 人 而 來 的 東 方 獵 奇 色 彩 刺 眼 , 粗 食 但 食 極 唔 肥 的 腸 胃 也 沒 有 染 思 鄉 症 , 不 必 尋 覓 熟 悉 的 味 道 打 救 。 香 港 同 學 在 一 間 餐 館 任 帶 位 , 周 末 約 了 放 工 後 一 齊 蒲 吧 , 這 才 硬 着 頭 皮 閃 閃 縮 縮 搭 謔 稱 「 東 方 快 車 」 的 巴 士 進 去 。 往 往 預 早 幾 個 小 時 , 先 在 百 老 匯 道 附 近 一 家 叫 時 代 的 二 輪 影 院 看 場 電 影 — — 一 張 票 看 兩 部 , 票 價 還 要 是 九 十 九 仙 , 只 是 遞 過 一 元 鈔 票 從 來 不 找 贖 , 在 美 國 這 樣 一 個 錙 銖 必 較 的 社 會 , 沒 有 人 告 院 方 貪 污 簡 直 是 一 奇 。
散 場 後 不 能 不 吃 點 東 西 充 飢 , 否 則 無 力 跳 舞 , 次 次 去 朋 友 的 工 地 黐 餐 不 好 意 思 , 漸 漸 領 略 一 個 人 食 碟 頭 飯 的 樂 趣 。 常 去 的 一 間 座 落 地 窖 , 單 身 客 被 指 定 坐 吧 檯 , 最 記 得 有 一 回 老 闆 接 了 個 電 話 , 高 聲 問 樓 面 的 伙 記 : 「 羅 劍 郎 話 漏 咗 副 太 陽 眼 鏡 喎 , 有 冇 人 見 呀 ? 」 另 一 間 位 於 都 板 街 , 收 銀 機 旁 總 守 着 個 打 扮 得 一 絲 不 苟 的 婦 人 , 見 多 識 廣 的 朋 友 壓 低 嗓 子 通 報 : 「 呢 嗱 , 嗰 個 咪 係 秦 小 梨 囉 。 」 就 算 沒 有 人 提 點 , 我 大 概 也 會 行 注 目 禮 , 水 銀 燈 長 期 的 照 射 顯 然 留 下 磨 不 滅 的 烙 印 , 被 看 的 警 惕 非 常 高 , 每 隔 三 五 分 鐘 , 就 摸 摸 髮 腳 扯 扯 前 襟 後 幅 , 忘 不 了 昔 日 的 身 份 。 據 說 她 的 喟 歎 是 「 舊 時 大 明 星 , 家 陣 就 X 那 星 」 , 不 過 我 沒 有 親 耳 聽 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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